华珍两只眼睛发红,愤怒瞪向尤爱国:“你他妈的,癞蛤蟆想吃天鹅肉!”
尤爱国臊得脸皮通红,连连摆手:“不是我的意思,对不起对不起!”说完,绕一个大圈,往外跑。
华珍还没解气,上前揪住周晓敏的衣领,抬手两巴掌:“叫你管我的闲事!”
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对面,黄亦菲跑进门,只见老妈像斗士,抓住“敌人”的头发,乱抓乱挠。
苏莲舟哭喊,上前去拉扯华珍。
苏竹喧最后一个到,刚才在玩拼图游戏,耽误了看热闹。
哎呀,后妈的头发,如一蓬薅乱的稻草,脸上五道手指印。
黄亦菲抱住周晓敏,四个人如拔河,左右拉扯。
苏竹喧插不上手,抓起一只苹果啃。
边啃边说:“学校男生打架,老师说,打赢了进派出所,打输了进医院。你们都多大的人,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?”
华珍扑哧一声笑,松手,周晓敏一屁股坐到地上,嚎啕大哭。
苏莲舟两只手扯她的胳膊:“回家!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!”
母女俩搀扶离去,黄亦菲拿来扫帚,清扫地上垃圾,嘴里嘟囔:“一大把年纪,火气那样大,动不动打架!”
华珍委屈,又不好和孩子们说原因,钻到卧室,关上门,痛哭流涕。
苏竹喧问:“她们做饭的时候,还有说有笑,怎么一下子狗脸生毛?Why?”
黄亦菲瞪眼:“我哪里晓得?”
华珍哭完,越想越气,拨打苏志强的电话。
此时的苏志强,手机遗忘在办公室的抽屉。
人在湘乡香,和大作家迟晓丽推杯换盏。
迟晓丽人若其文,大胆写实,不仅说要积极投稿,还建议在刊尾,开辟“情感答疑”栏目,接收读者来信,拨开迷茫,解其心结。
苏志强当即同意,由她来做栏目的主持人。
到底是女作家,心思细腻。
这一招,更加拉近与读者的距离。
两人对半干下一瓶泸州老窖。
迟晓丽走时,气定神闲,保持来时的优雅与镇定。
苏志强则满脸通红,走路东倒西歪,回到办公室,倒在会客沙发上,呼呼大睡。
摩托罗拉持续尖叫,如夺命催魂符,把他吵醒。
电话接通,华珍劈头盖脸骂道:“苏志强,你对得起黄正浩吗?”
苏志强一个激灵,坐起身。
“老娘生是黄正浩的人,死是黄家的鬼!”
这话没头没脑,苏志强直觉事情重大,道:“你等着,我马上回来!”
连走带跑,跑回宿舍楼,敲开402的房门。
华珍放声大哭:“我们娘儿俩成为你的累赘,是不是?行,以后路归路桥归桥,咱们谁也不搭理谁!”
“莫名其妙!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是不是你指使周晓敏,撮合我和尤爱国?”
苏志强愣半天,酒劲和怒气联合上涌,转身往自家跑。
卧室的门关着,周晓敏在午休。
苏志强一脚踢开门,扯起她:“你很闲吗?管天管地,管到华珍头上?你知道她是谁?老社长的千金,当年多少人求之不得,你竟然,你竟然?”右手握拳,高高举起。
三个女孩听到动静,涌进来。
苏莲舟大哭,跑过去,抱住苏志强的腰:“爸,我妈她知道错了,你别打,别打!”
苏竹喧也懵了,她从没见老爸发这么大火。
华珍赶到,说:“老苏,住手!我已经出过气,你要是动手,性质就变了。”
苏志强松手,呼出一口气。
华珍:“亦菲,喧喧,我们走!”带着两个小姑娘离开。
周晓敏缓过劲来,捞住苏志强的胳膊,带着哭腔说:“你听我解释,华珍说女儿成绩不好,要我帮忙找家教,我推荐尤潇。她舍不得给课时费,常常送东西给尤爱国。”
“一来二去,尤爱国看上了她,托我说媒。尤潇给莲舟上过课,我欠他人情,答应帮忙说说。不同意就不同意,干嘛发那大脾气?我做错什么了?你不问青红皂白……”
苏莲舟走过去,抱住她的肩膀,母女俩哭成一团。
苏志强烦躁,连连摆手:“对不起对不起,我酒喝多了!”
七月七日,高考第一天,下起瓢泼大雨。
按照惯例,社里要拨一辆大客车,专门接送考生。
考前一天,苏志强把三个女孩,叫到一处,要求她们明天送考,提前体验高考氛围。
“我读高中的时候,教室的黑板旁边,挂着一双皮鞋,和一双草鞋。对于农村孩子来说,高考就是跨农门,它是一场改变社会阶层的公平竞争。我和亦菲的爸爸做到了,从农民的儿子,成长为受人尊敬的记者。”
“中考是小规模淘汰赛,高考则是残酷竞争的开始。你们虽然是女孩,但我一样期待,你们拥有森林法则意识,练就过硬的生存本领和无畏的拼搏勇气。”
又在说教,和学校老师一个腔调,苏竹喧打哈欠。
大雨形成一道白雾,阻隔了视线。
苏志强穿着黑皮革雨衣,挥手:“冲!”
三个女孩身穿塑料雨衣,手里打着伞,跟在后头。
一阵风吹来,吹翻伞面,拖着苏竹喧往前跑。
冷风冷雨,打在脸上,呼吸差点跟不上。
好在距离不远,客车就停在宿舍大院的门口。
车里坐着七八个报社子弟,和几位送考家长。
乔禾耘没人送,坐在最后一排,双眼紧闭,头仰在椅背上。
尤潇坐在窗户边,望着大雨发呆。
有人抱着书本看,有人在聊天。
苏志强一行人上车,稀里哗啦脱雨衣抖水。
司机笑问:“苏总,你带娘子军送考?”
“对!提前军演,真正上战场不慌乱。”
尤潇调过脸,看向黄亦菲。
黄亦菲迅速转头找座位。
他心中咯噔一下,这是明晃晃躲避的意思。
华家闹剧传开来,他隐隐担忧。
果然,黄亦菲要和他划清界限。
如同被利器刺中胸口,尤潇久无痛感的神经,突然跳动。
他伸出双手,十指向脑后梳。
几个来回之后,平静下来。
这是他多年来,对抗打压的方式。
阶层就像隐形的沟壑,可以隔着沟壑说笑,却不能轻易越过。
他和黄亦菲,就是这样,站在沟壑两边的人。
他甩了甩头发,似乎要将疼痛甩掉,其实并没有。
这些不良情绪,只是暂时被深埋地下;等待有一天,化解成反向冲力,破土而出。
乔禾耘睁开眼,瞧见满脸水淋淋的苏竹喧。
他赶紧往窗口边挪动屁股,防止她扑上来喊欧巴。
苏竹喧最近看上韩剧,对他改了称呼。